海外行思 | 2024达勒姆“更好的城市”电影节系列报道（一）【连载】

中国城市研究中心（PCC）-海外行思系列

     作者：马赛，

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城市和区域规划系访问学者。masai555@g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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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按】2024“更好的城市”电影节（Better Cities Film Festival）在美国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Durham）的美国烟草园区（American Tobacco Campus）举行。本次电影节共上映了4部纪录片电影，分别为《内部引擎》（The Engine Inside）、《住房与建筑》（Housing & Architecture）、《南方城市主义与主街复兴》（Southern Urbanism & Main Street Revitalization）和《区划和土地利用》（Zoning and Land Use），其中后三部影片又分别集合了6~9个短片。这些电影展示了南方各城市在城市更新过程中城市交通、住房建筑、振兴经济、区划和土地利用等方面的成功经验和案例，对如何构建更清洁智能、更宜居美好、更可持续发展的未来城市发展模式开展了多维度探讨——倡导人们创新思维，重新规划设计更人性化的街道，使用绿色清洁能源，在城市更新过程中注重保护历史文化脉络，以社区为中心，“以人为本”，营造公共空间。笔者将分4个篇章系列报道电影节上映的4部电影，本篇介绍第一部《内部引擎》。

影片《内部引擎》由著名的户外运动纪录片导演达西·维滕伯格（Darcy Wittenburg）执导，讲述了来自全球不同城市——坎卢普斯、阿拉斯加、纽约、加纳、科罗拉多、开罗的6位普通人与自行车的故事[1]（图1）。看完影片后，笔者深受感动和启发。

（1）为重建生活和自我认同而骑行

影片首先讲述的是生活在加拿大坎卢普斯的原住民山地自行车骑手杰伊·贝尔黑德（Jay Bearhead）的故事。贝尔黑德从小经历了因车祸失去亲人的痛苦，之后虽被一对好心的夫妇收养，但在学校遇到不公平待遇，被边缘化，最后酗酒吸毒直至入狱。一次偶然，他得到了在自行车店工作的机会，这从此改变了他——自行车让他体会到骑行的快乐，使他重新找回了自由、自信、正义感和归属感，并重新与其家乡的文化遗产建立了链接，更加深刻地理解和珍视自己的文化背景，最终成为一名作家。山地自行车帮助他踏上了戒毒康复、精神疗愈的旅程；骑自行车成为他的一种精神寄托和情感表达方式，使他在自然中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和力量。贝尔黑德感慨地说：“是自行车拯救了我。”

（2）为挑战身体极限和应对气候变化而骑行

60岁的贾尼丝·托尔（Janice Tower）挑战人类极限，成功翻越了冰冻的阿拉斯加，完成了世界上最艰苦的耐力赛之一“艾迪塔罗德小径挑战赛”（The Iditarod Trail Invitational）。她从克尼克（Knik）骑行到麦格拉斯（McGrath），在翻越雪山的过程中骑行了350英里。托尔认为骑自行车是一种接近冥想的运动，当她在雪地里骑行时，感觉到的只有自由和幸福。她说：“我们都享用这个神奇的机械装置。虽然我们的语言不同，但这并不重要，因为自行车是我们的共同语言。”

（3）为改善社区环境和促进社会公益而骑行

达内尔·迈耶斯（Darnell Meyers）热衷于纽约街头的小轮车运动。迈耶斯在纽约市的BMX自行车界非常有名，他的昵称“RR Dblocks”代表“硬派骑手”（Rough Riders），以街头单车特技、单轮骑行和在车流中穿行而闻名。他通过社交网络成立了“街头骑行者俱乐部”，通过开展各类社区公益活动，鼓励青少年积极参与，帮助了许多“问题少年”，已累计向有需要的儿童捐赠300余辆自行车。

（4）为推动环保、教育事业和促进农村社区的发展而骑行

西非加纳贫困地区的企业家夸贝纳·丹索（Kwabena Danso）是“布玛国际”（Booomers International）工厂的创始人和CEO。这一工厂使用竹子打造纯手工自行车，每辆自行车都要经过40个小时的手工制作。“竹子能比其他植物释放更多氧气”，丹索说，大面积种植竹子能减少二氧化碳的排放，释放更多氧气，保护自然环境。这种手工制作的天然“竹制自行车”给当地的孩子们带来了福音——以前，孩子们每天需要花6个小时步行8英里去上学，而自行车大大缩短了其在途时间。丹索将获得的利润投入工厂建设，并拿出一部分捐赠社区，帮助当地建立了可容纳400多名孩子的学校，并设立了图书馆、计算机室等设施，帮助改善当地社区生活质量，让孩子们通过接受教育，改变自身命运。

（5）为身体和心理健康，为更安全的街道而骑行

律师兼骑手梅甘·霍特曼（Megan Hottman）经历了好友车祸去世和自己在骑行中遭遇车祸的双重打击，身心受到巨大创伤。在疗愈的过程中，她开始致力于宣传和推动“保护自行车骑行者安全”的相关法律，为自行车骑手事故受害人辩护，并积极筹集资金，帮助城市建立与机动车道分离的独立自行车道，促进自行车基础设施建设，保护骑手的安全。霍特曼身体力行地传播“自行车福音”，在身体恢复后继续勇敢前行，骑行不止。

（6）为社会平等、公平自由而骑行

努兰·萨拉赫（Nouran Salah）是一位勇敢打破传统的性别不平等观念、追求自由的开罗女骑手。她创立了自行车女骑手队，积极开展公益活动。例如在广场免费教女性骑自行车；并骑行穿越街巷，为贫民窟的孩子们送去基本生活物资和食物。萨拉赫自豪地表示：“我们利用自行车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影片中记录的这6个人物虽然来自世界的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和职业，但他们都有着共同的信念，即拥有一颗热衷自行车、热爱生活的心。虽然经历了身体或心灵的创伤，但他/她们勇于面对，努力突破身体极限，对生活充满热情，热心公益，敢于挑战社会系统性世俗观念。透过这些故事，我们看到了生活中挑战，更看到了他/她们面对生活的勇气、努力和挣扎。他/她们甚至已经与自行车融为一体，向我们展示了“人车合一”这种“机器”动力的强大。其实引擎就在我们内心，身心结合可以迸发出强大的动力，这是一种高效、清洁、无污染的自然生物能源，发动这部机器，只需要激活我们人体的“内在引擎”。正如影片最后解说所说的：“汽车塑造了我们的城市，从而影响了我们的生活。现在是重新构建和塑造世界的时候了。为了更清洁、更智能、更可持续发展的未来，我们需要转变思想——将自己视为能源的源泉。没有其他任何发明像自行车一样完美结合了人类的创新能力和人体的奇迹。简单来说，当人类驱动自行车时，他们即是地球上最清洁、最高效的引擎。”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一股转变的力量，可以通过骑行来改变生活，为建设更美好的世界贡献一份力量。

随着影片情节的深入，话题逐渐变得沉重，从这些人物故事的背后，慢慢浮现出城市化进程中的一些社会系统性问题，引发人们思考。城市化进程给人们带来了诸多问题，汽车和交通问题是其中之一。根据美国国家公路交通安全管理局的数据，2010—2021年，美国因汽车交通事故死亡的人数平均每年约为3.3万人；因自行车事故的死亡人数平均每年约为804人[2]。在倡导人们骑自行车的同时，如何保障自行车骑行者的安全？笔者建议采取以下措施。

（1）规划建设安全独立的自行车道（bike lanes）或自行车径（cycle tracks），将自行车骑行与机动车交通分隔，减少交通事故的发生。其中，自行车道是将一段单向或双向的街道通过路面标记划分出的自行车专用道，自行车径是通过路缘或隔离带隔离出来的自行车专用道（图2）。防护型自行车道可将骑车者和机动车物理隔离，使骑车者更安全。”[3]

以前，为了增加城市的流动性和改善交通拥堵，交通车道一再被拓宽，机动车道不断增加。结果是整条道路除了机动车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使用者，甚至没有适宜的人行道。人行道被压缩到一旁很狭窄的区域，更不用说有独立的自行车道和自行车径了。城市规划者需要转变思维，重新分配城市中的宝贵资源——道路空间，将行人和自行车骑行者作为核心来考虑，重新规划街道，使之包含适宜的人行道、自行车专用道、公交车专用道和机动车道。正如电影节上映的另一部短片《场所营造者》（The Place Man）中主人公弗雷德·肯特（Fred Kent）所说，“如果你规划的城市是为了汽车和交通，你就会得到更多的汽车和交通；如果你规划的城市是为了人和场所，你就会得到更多的人和场所。”

（2）建立城市自行车网络。充分考虑骑行者的需求，建立与高速机动车交通分开的、具有连贯性的自行专用道路，构建四通八达的自行车网络。连续不受干扰的自行车骑车路线可以有效保护骑行者的安全，并减少交通事故和死亡人数。

自行车友好城市哥本哈根拥有发达的自行车网络。自2012年起，该市开始在近郊建设通往市中心的28条辐射状自行车快速道，总里程超过500km[4]，形成了四通八达的自行车路网（图3）。

（3）开展交通法规的宣传教育。对汽车驾驶员和骑行者开展安全教育，提高其对交通规则和道路安全的意识，同时提醒汽车驾驶员注意道路上的自行车骑行者，敦促其做出良好的交通行为，鼓励其尊重骑行者。

影片中女律师骑手梅甘在做过大量调查研究后说：“在美国所有50个州，根据每个州的法律，自行车骑行者享有与机动车驾驶员完全相同的权利和义务……然而大部分汽车司机并不知道这一点。他们认为自行车骑行者要么应该在人行道上，要么应该在专用自行车道上（如果有的话），但绝不能在机动车道上。但事实是，除了极少数例外情况，自行车骑行者可以在汽车被允许行驶的任何地方骑行，并且享有完全相同的法律权利。”

（4）改善交通设施和道路状况。在道路上增设自行车信号灯、标线、反光标志等，提醒骑行者和驾驶员注意交通规则和安全注意事项。对道路状况进行改善，如修复损坏的路面等，确保道路平整、清洁，减少意外的发生，提高道路安全性。

（5）鼓励佩戴安全装备。鼓励骑行者穿戴头盔、反光背心和手套，为自行车安装警示灯等安全装备，以提高骑行安全性。

（6）推动城市交通转型。从以汽车为中心的城市，转型成以自行车和步行为主要交通工具的城市，重新规划与设计城市街道功能，使之更具人性化，开放公共空间，进行场所营造，复兴主街经济，减少人们对汽车的依赖，引导人们走进公共领域，实现宜居的、可持续发展的城市转型。

哥本哈根是一个转型成功的典范城市。“自1962年将重要的购物街Strøget改建为步行街以来，整个街道和公共开放空间系统已经逐步重塑。哥本哈根的政策是优先考虑行人和自行车。街道上仍然有卡车和汽车，但它们有各自的位置，就像行人和自行车有各自的位置一样。”[5]（图4）

影片介绍了另一个典型案例城市——荷兰首都阿姆斯特丹，这也是一座以自行车骑行和步行为主要通行方式的城市。阿姆斯特丹的自行车网络非常发达，而且城市规划和交通政策鼓励人们骑自行车和步行。许多街道和广场都被设计得适合骑行和步行，而且市中心有大量的自行车停车设施可使用。这种以骑行和步行为主要交通方式的城市设计，有助于减少交通拥堵，降低碳排放量，提高居民的健康水平和生活质量。

阿姆斯特丹之所以成为今天的“自行车乌托邦”城市，一个重要的催化剂是其重新想象、设计和规划街道，使之不单单具有交通的功能，而是演变成一个游戏的场所、一个展示的平台（图5）。正如《内部引擎》中的解说：“当我们改变看待世界的方式并转变我们的视角时，一种新的做事方式就会展现出来。骑行可以超越运动，成为一种艺术表达形式。这是一种创造性的行为，无需其他理由，能够带来巨大的快乐和简单的乐趣。我们的城市远不只是生活、工作和穿行的地方。街道本身可以成为一块画布。”

西班牙海滨城市庞特韦德拉（Pontevedra）也是一个成功转型为“以人为本”宜居城市的典范。1999年，米格尔·费尔南德斯·洛雷斯（Miguel Fernández Lores）当选市长不久即开始限制进入和停放在老城区的汽车数量，捍卫行人和自行车骑行者的权益，支持他们重新夺回城市空间。洛雷斯称：“当时这座城市是无法居住的。它是一个真正的‘汽车仓库’——嘈杂而污染，没有公共空间，人们无法自主地占据任何剩余的空间。”[6]（图6）

尽管也有反对者的声音，但经过连任7届的洛雷斯市长几十年的不断努力，现在的庞特韦德拉市民最常用的出行方式是步行和骑自行车，大约90%的人通过步行、自行车和滑板车出行，温室气体排放量减少了70%，极大提高了人们的生活质量和健康水平。

自行车是未来可持续发展城市概念的关键之一。建筑和城市规划师需要转变思维，重新构建“人性化城市街道”——将人和自行车作为设计的核心元素，改变现有道路布局和功能，拓宽人行道，增加自行车道，改善公共交通系统，设置公交车专用道，提高行人友好性和街道人性化水平，增加绿化空间，设置缓冲区和行道树，营造城市公共空间，复兴主街经济等，以创造更宜居、更可持续发展、更具社会和经济活力的城市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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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视频和文献

[1] The Engine Inside. https://www.engineinsidefilm.com.

[2] National Highway Traffic Safety Administration (NHTSA) Traffic Safety Facts Annual Report Tables, National Statistics[EB/OL]. (2023)[2024-07-25]. https://cdan.dot.gov/tsftables/tsfar.htm#

[3] 世界资源研究所. 设计让城市更安全 通过城市和街道设计促进交通安全：指南和案例1.0版[R/OL]. [2024-07-25]. https://wri.org.cn/sites/default/files/2022-01/cities-safer-by-design-full-CN_0.pdf.

[4] 王卓尔. 如何在成千上万条道路中有效地规划自行车骑行系统[EB/OL]. (2020)[2024-07-05]. https://www.archiposition.com/items/e59b528714.

[5] BARNETT J, BEASLEY L. Ecodesign for cities and suburbs[M]. Washington, Covelo, London: Island Press, 2015: 152.

[6] ALONSO S. The Mayor who prioritized pedestrians before it was cool[OL]. (2023)[2024-07-25].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features/2023-09-27/a-car-free-streets-trailblazer-for-pedestrians-in-spain-ask-a-mayor.